自食其力

　　導語：依靠自己的能力而生活，為自己奮斗一回。

　　我讀中學時，我們這一個小家從一個大家庭里分化了出來。

　　母親是家屬沒有工作，姐姐當時也下了鄉，我們兄弟兩人一個上小學，一個上中學，四個人的全部生活來源，靠父親一人教書每月的四十五元錢的收入。

　　每月的四十五元，在山區中學教書的父親自己留下十五元，作為生活費和平時買一些書籍的費用。給在家的我們三個三十元錢的生活費，若不遇到有病有痛，和其它額外的開銷家里還是過得去。

　　但我姐姐下放的那個生產隊，工分相當的低。城里的女知青在農民的眼中，是干不好農活，瞎混工分的人。所以給我姐一起下放到隊上的女知青，每天出工拿的工分都相當的低。我姐早起晚歸，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下來的'收入，才僅僅夠買回一年糧食的錢。

　　每一次姐從鄉下回家總是要刮削家里一番。能要點錢就要點錢，要不到錢就把家中的油、鹽、醬、醋、味精。豆瓣往鄉下搬。

　　母親看著也不好說什么，只好一個人在一邊偷偷地落淚。我不是只一次地聽她給父親說：“是不是找一下關系把女兒調離鄉下。不是你教的學生有在縣政府做大官的嗎?他們一定有辦法。”我父親真是一個榆木腦袋。母親求他多次，一點行動都沒有。還把母親狠狠一訓了一頓。說：“知識青年到農村去，是毛主席的教導，本來就是讓他們去煅練的，吃一點苦就受不了。想想我年青的時候為了一大家子的生活，風風雨雨的在外面找工作。那一樣體力活沒有干過。”

　　面對父親那頑固不化用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犟脾氣，母親還能說什么呢?總是看著姐每一次回家不停地倒騰著家里能拿走的東西，只好以淚洗面。

　　為了貼補一下家里，平時足不出戶母親，只好在河邊日曬雨淋地篩沙石。每月也能掙二、三十元錢。家里的生活算是能馬馬虎虎的過了。我也隨著年齡的增加，逐漸地成熟起來。開始想給母親減輕一下生活壓力的負擔。

　　不管寒假還是暑假，只要我把老師布置的假期家庭作業做完，就邀約著小虎、二狗、小猴、二娃等人到處去找臨時活干。

　　那時要找臨活干都是要賣力氣的活，哪里修房子要大石頭了，哪里修路要碎石了，反正這一些活都要我們掉皮、掉肉的。

　　縣政府要修一幢辦公樓需要用大量的石頭。我們幾個到河邊用背背，用肩扛石頭。有時石頭大了我們兩人用杠子抬。

　　河風吹拂著我們細嫩的面頰，太陽照曬著我們白皙的皮膚，繩子、扁擔勒壓著我們還不成熟的肩背。我們一個個在陽光下曬得黑黝黝，肩膀磨起了皮，長出了繭。這樣的苦力活小虎、二狗、小猴沒有干幾天就受不了。撈出一個紅紅的肩膀給我看：“大娃，就哪是人干的活，在這樣的干下去不讓我們整個身子脫一層皮，掉幾斤肉。”

　　我看著他們的肩膀，我那裹在衣服下的肩膀也隱隱的灼痛。是的這活我們怎能干呢?我們的身體還沒有發育健全，哪里能吃得消這樣的折騰。

　　二狗不干了、小猴不干了、小虎也不干了，河邊上只留下了我和有力氣的二娃，還在哼哧、哼哧地搬運著石頭。

　　火辣辣的太陽，烤得我倆渾身冒汗。二娃問：“大娃，你不感到累嗎?”我說：“說心里話，這活都是成年人干的，我們青哥兒那是干這話的料。折煞我們了。”

　　我問二娃：“他們不干了，你為什么還干?”他說：“我家比不得你們家里，至少還有一個端著國家飯碗的人。我們家可慘了，父親走得早，柔弱的母親渾身都是病，平時就靠給別人縫縫補補掙一點小錢。收入又不是那樣的穩定。我們家哥兒仨，都是吃長飯的人。四張嘴就靠我媽掙的那一點小錢，怎能夠。家里發的副食品票每個月都沒有錢去買完，鍋中有白米飯就不錯了。哪里像你們家至少每個星期還要沾一點油葷。不然我的哥怎么成了別人叫的‘二級鉗工’。我哥在外面掏人家的錢包，母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有人到家里來找母親要我哥還他被偷走了的錢。我母親也感到無懶，只好用她那雙沒有勁，而一舉就顫抖的手，不停地敲打在我哥的身上。她那雙手怎么能把哥打疼，那是在哥的身上撓癢。等要錢的人前腳剛出門，我的哥后腳就跟了出去。又跑到人群擁擠的街上，干他的勾當去了。”

　　“上次我說漏了嘴，給你道出了偷雞蛋的真相，你把我臭罵了一頓。當時我的心里還不服，但過后一想，別人農民上街來賣雞蛋也不容易，滿街的人都在攆趕他們，(那時是要割資本主義的尾巴，就是生產隊種的蔬菜也要挑到城里的蔬菜門市部，統一的賣出。農民自種自產的東西一律不能上市，若被市管會的發現了將被全部沒收。)你罵得對，人也不小了該自食其力了。我也想自食其力，就是找不到搭伙的伴，今天有你和我一起，干起活來再累，我也是快樂的。”

　　我和二娃倆利用每一個假期干了不少的活：為修路錘過碎石，為修房抬過沙和石頭，為修橋我們背過水泥和磚。我們身上不知掉過多少層皮，手上不知磨出了多少的繭，肩膀上的肉不知脫過幾次，最后長得來厚實堅硬。

　　我們開學報名時，交的錢是我們用皮肉的苦，流淌的汗澆灌出來的錢。我們終于自食其力了一回心里是多么的自豪。